下一个“横店”？范爷、霍尔果斯已经远去，明星大腕们海南赶潮

编者按：本文转载至微信公众号“ 征探财经”，贝壳投研经授发布。

海南 西秀海滩公园  冯雨橙摄

作者 |  田伟凤 初见 海棠

编辑 |  周远征

来源| 征探财经（ID：teccj6)

2021年初春，中国大江南北绝大多数地方寒气仍未散去，这时海南已经迎来了一场“热潮”。短短4个月，一大批影视公司新设海南，这个量超过了1100家，3月份、4月份，单月新注册数量分别在400家、300家以上。

这股热潮给人无比熟悉的感觉。

还记得霍尔果斯吗？那个绝大多数人从未去过的边陲小城，年轻，2014年才建市，建市仅3年，就有超过1600家影视公司在那里注册新立。小城以其极度优越的税收政策，一度成为中国的“避税天堂”，吴京来过，范冰冰也来过。

如今，风向似乎变了，那座西北小城复归寂静，终究没有火起来，除了一些谈资说不清留下了什么。明星大腕们绝然而去，涌向几千公里外的南方海岛，吸引他们的可不止是阳光、沙滩。

01 风从海南来

《假日暖洋洋》这部剧看了吗，由大嘴姚晨和全人类最显老的90后实力男演员白宇领衔主演，今年年初刚刚播过，大热。剧中那座温馨美丽的“真爱度假村”，取景地正是海南。

近年来，一些影视剧不约而同选择在海南开机取景。张一白、韩琰执导的《燃野少年的天空》不久前在海口正式开机，并在海南完成了主要取景，该剧的联合出品方之一海南拾谷影业有限公司非常年轻，由导演张一白于2020年在海南注册。

除了影视剧，在海南录制的综艺也越来越多。前有腾讯视频S＋制作的综艺——《创造营2021》，在海南儋州的海花岛上录制3个多月后，以INTO1成团顺利结束；后有《极限挑战》、《奔跑吧》、《你好生活》、《完美的夏天》等皆落地海南取景录制。

除了取景、录节目，近年来，一些影视行业的头部企业和知名明星、导演、编剧纷纷选择在海南注册他们的新公司。

2020年8月，爱奇艺在海南新布局两家公司：海南爱奇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和海南超级爱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2021年1月22日，华谊兄弟在海口那个一度炒得沸腾的观澜湖华谊冯小刚电影公社新设立华谊兄弟电影（海口）有限公司，注册地就位于公社的南洋街。

这个早在2015年开业的公社，近年来的新变化有着风向标的意义，征探君粗略统计，仅一年时间，在这个公社地址——龙湖区观澜湖大道1号附近5千米内新注册的影视公司就超过一百家。

风来了。海南，正在刮起一股影视热潮。

什么原因？

开业大吉，争利得起早，原来是海南的政策给得好。去年6月，财政部发布《关于海南自由贸易港企业所得税优惠政策的通知》，其中第一条：对注册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并实质性运营的鼓励类产业企业，减按15%的税率征收企业所得税。

影视行业正好在《海南自由贸易港鼓励类产业目录》上。不过，也得注意，这个《通知》说得很清楚，要“实质性运营”。意思是想从国家得到好处，得来真的，空壳运转的公司绝对不行。

在推动海南相关产业发展上，政府的政策配套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系统性的。在财政部发布上述《通知》前两个月，海口市发布了《海口市促进影视产业发展若干规定》，这些规定细致到影视企业落户、市场准入政策、人才政策、财政税收政策等多个方面。受到鼓舞的影视行业从业者兴奋地称其为“影视政策23条”。

其实，早在2016年，海口就进行了尝试。当年4月，海口市发布《海口市扶持影视行业发展暂行规定》，有效期为两年。这个暂行规定开宗明义指出了政府的思路：将影视行业培养成海南产业转型的新经济增长点。

征探君仔细看了看，短短14条的规定，干货满满，其中明确谈到奖励、优惠、补助的就多达10条，这些政策涉及方方面面，如注册、贷款、个人所得税、户口、购房、企业所得税等，甚至食宿、交通、场地、设备租赁都想到了。

征探君不得不说，海口对影视行业给予如此慷慨而贴心的服务，实是精明之举。

近年来，影视行业因其巨大的赚钱效益，已经成为各路资本密切跟进的产业，特别是在粉丝经济、流量经济的加持下，影视剧的利润被层层放大。各知名视频网站高价买下版权，利用庞大的用户群，以高收视、高传播，推动个人观影观剧的收费以及巨额广告销售，并进一步推动用户数量增长。

在商业效益生成与剧变中，作为从业人员，明星们的演员身份已经蜕化为一层外衣，他们借着“星光”吸粉吸睛，将所有的眼球转化为商业价值，换成普通人高不可攀的天价片酬。前一阵郑爽事件被围观了一把，原来拍戏77天就能赚1亿6千万，有人调侃，如果一个月入1万的白领也想赚这么多钱，得从武则天时代干起。

令普通人更虐心的现实是，在影视业，拿天价片酬的不是只有郑爽一人。

“金子，金灿灿的金子”，一百多年前大文豪的细致观察摄取的现实，不仅躺在旧书堆里，在当今社会的各个角落仍在生动地发生着。谁不想尽可能多地留下利润果实呢？

那位著名的范爷补缴税费及罚金高达8亿元，别的且不论，仅她一个人的收入就完败A股众多上市公司。与其他行业相比，影视行业及流量明星站在了社会利润分配的金字塔上游。

海南 亚龙湾海滩  周远征摄

用各种政策优惠最终参与上游产业利润的分配，谁说海南不精明？

海南在做大影视产业的目标是坚定而持续的。4年后，2020年春，海口市发布了“影视政策23条”，吸取了一些实践经验，更加完善细致。

“影视政策23条”第5条指出，对于在海口市注册登记的影视企业，自缴税年度起，按其形成的地方财力贡献市级留成部分（企业所得税、增值税）给予 100%奖励；

对于一年内形成地方财力贡献市级留成部分不低于2000万元、1000万元、500万元的分别给予一次性奖励400万元、200万元、100万元；

在电影创作人投资设立企业、创作影视剧、当地拍摄、作品播映上，“影视政策23条”给予了诸多支持，以多门槛奖励或补贴的形式。

海南在扶持影视产业上，施政坚定、连续且力度加大，这背后实则有更实际的政策设计与安排。2018年4月13日下午，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表示，要支持海南全岛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支持海南逐步探索、稳步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分步骤、分阶段建立自由贸易港政策和制度体系。

这是利好海南的重大信号。

政策力量的推动，效果是明显的。仅以今年而论，海南迎来了影视企业注册数量的暴增，3月份，400家，4月份，300家。

各种优惠的组合搭配，是润物无声的营养土，最终目标是为了将人、财、关联资源留在海南，为海南培植出一片影视产业来，参与这种产业的高额利润分配，参与形式将是多样的，比如税收、就业、旅游、关联产业等。

在这条路上，海南走得不错，有过类似打算的霍尔果斯只能望着风潮离去。

02 失去“羊群”的霍尔果斯

海南是个好地方，阳光、椰树、沙滩、海浪，拥有绝佳热带风光，这些，霍尔果斯当然没法比。中国的县级行政区超过2800个，这座远在西北边陲的小城只是其中并不起眼的一个。

征探君曾在几年前去过那里，这座生长在戈壁滩上的年轻城市，既没有丰美的水草用于放牧，也缺乏现代代的高楼霓虹，至于风光嘛，实在普通，它最大的特点或许是霍尔果斯口岸，据说这里与中亚通商已经超过100年了。

微妙的变化发生于几年前，有“霍尔果斯“前缀或后缀的影视制作公司多次高频的出现在一部又一部影视剧片尾，细心的读者会好奇，什么时候影视与这里产生关联？

征探君梳理发现，霍尔果斯以”避税”政策来吸引影视行业的打算做得很早。

2010年5月，中央新疆工作会议上中央正式批准霍尔果斯设立经济特区。随后，做为政策配套，国务院于2011年10月出台《关于支持喀什霍尔果斯经济开发区建设的若干意见》，这项意见包含10项扶持政策。其中最具吸引力的一条是：2010年至2020年，对经济开发区内新办的属于重点鼓励发展产业目录范围内的企业，给予自取得第一笔生产经营收入所属纳税年度企业所得税五年免征优惠。

我们可以简单算一笔帐，假设一个企业年收入一个亿，利润率为30%，年利润则为3000万元，企业所得税则为利润×25%为750万元。但是在霍尔果斯，根据政策，前五年所得税可以全免，这样下来企业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这种独有的政策优势使6万多人口的小城突然变得魅力十足。

华谊兄弟来了，李湘、杨幂、吴奇隆、吴秀波等都来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范爷，连那位著名的“贾会计”也来了。小城对影视从业者们的吸引力在2018年范爷税务风波爆发前达到顶点。

以距范爷事件最近的时间点2017年为例，这一年，在霍尔果斯注册的广播、电视、电影等相关行业的企业高达772家，这是一个高峰期，更早之前那些知名的影视制作公司和明星早就各就各位了。

华谊兄弟及其关联方，先后在此注册了8家公司。2016年8月18日，以“一己之力”掀起查税风波的范冰冰于在霍尔果斯注册了一家名为霍尔果斯爱美神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创造票房奇迹的《战狼2》的主创们，先后在霍尔果斯注册了3家公司，其中吴京直接出现在霍尔果斯登峰国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监事名单上。

霍尔果斯火车站 周远征摄

征探君几年前曾亲往过霍尔果斯，对这起“注册”风潮有着直观的感受。前来赶潮的淘金者们，将他们的注册点集中安置在霍尔果斯这几处地方：开建大厦、亚欧小区、华亭小区以及欧陆经典小区。一个开建大厦就吸纳包括了李湘、杨幂、范冰冰等人的多家影视公司，“贾会计“则将据点选在欧陆经典小区里。2015年6月1日，乐视影业（北京）有限公司在此地注册了霍尔果斯乐视影业有限公司。仅8天之后，6月9日，乐视网又在此地注册成立了霍尔果斯新生代文化传媒公司。

赶潮的人群中除了站在利润分配金字塔尖的上述人士外，还有这样一群淘金者，为“高端”人群提供服务的人员。200家从事工商代办的公司应运而生，以税收洼地、“中国的开曼”为噱头招揽客户。

起于霍尔果斯的风潮何以复归寂静？分水岭发生在2018年。

2018年5月28日，被刺激到的崔永元一气之下曝光了范冰冰的阴阳合同。或许连崔永远也没料到，他的这次爆发，不仅直接逆转了范爷的资本前途，同时给影视这个行业带来深深的改变。

范爷被罚8亿，这个金额在中国个人税务案上是史无前例的，更重要的是交了罚款之后，范爷去哪儿了？在无比现实的影视名利场，失去流量的明星还能叫明星吗？为了避免范爷的命运，赶潮人又一窝蜂着急忙慌地将好不容易注册好的公司注销。

文艺女星徐静蕾跑得最快，2018年6月14日，由她担任监事的霍尔果斯春暖花开影业发布注销公告。

9月10日，男星任重担任法人并持股10%的霍尔果斯星禾影业申请注销。

9月26日，冯小刚和华谊共同控股的霍尔果斯美拉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以自行清算的方式申请注销，10月22日，霍尔果斯华谊兄弟时尚星空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注销，不到2个月，关联公司霍尔果斯湖畔杨柳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于12月14日注销，一年之后，霍尔果斯华谊兄弟点睛月宫动画影业有限公司注销。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华谊的这4家关联公司在霍尔果斯只存活了一年。

在范爷事件之后，仅4个月内，霍尔果斯超过100家影视公司宣布注销。仅以当年的8月27日这一天为例，《伊犁日报》刊登的相关注销公告多达25条。

范爷事件影响触及至行业深处。

至此之后，A股上市公司曾经搅动风云的那些影视题材并购重组及再融资案，几乎全部以失败告终。征探君想说明的是，这些交易的失败，极可能意味着参与的机构前期的投入付水东流，这种连锁反应会引起投资市场座次的微妙变化。也许在某个最普通的夜幕降临之时，一位野心勃勃的投资人从此消失在资本竞技场中。

这种变化甚至持续到现在。三年来，A股没有新增一例影视公司成功IPO的企业。华谊兄弟的日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好过了。

不过，借着移动互联网的蓬勃发展，影视行业的赚钱效应仍然在放大，那些不会说台词口称12345的流量明星还在密集地赶场子，收割着连他们也不清楚哪里来的巨额金钱，这当然是这个行业最极端的例子。征探君愿意相信，中国大多数影视从业人员素质是极好的。

霍尔果斯发生上述混乱后，几乎什么也没有留下，海南正在因势利导，以美丽与微笑将这股风潮召唤而来。

03 下一个横店？

在劲风之后，海南如何避免不步霍尔果斯的后尘？也许，中国当前已经存在的一些实践能够提供思考。

关于影视行业聚集地，其实，除了霍尔果斯、海南这些地方外，中国已经有一些地方成为这个产业注册的热门聚焦区。

在重庆市武隆区凤山街道长滨路262号8幢15层，汇聚了多家影视文化公司。这些公司的法人代表或者股东不乏我们耳熟能详的明星，如周迅、陈坤、赵丽颖等。

在魔都上海，位于“仓城影视文化园区“，上海市松江区富永路成为了诸多明星注册工作室的”网红地“。

明星们都是腕儿，能挥动指挥棒将他们一个一个召唤而来的也没有什么新鲜手段，无非是减税、奖励与各种补贴优惠。

上述这些零零散散的聚集地上空虽升起一团“星气”，但他们的气候还远没有形成。除了吸引注册外，还没有吸引到这个产业相关联的产业聚集与集群。以这一点而论，当前最成功的典范莫过于浙江东阳横店。

尽管，在注册数量上，霍尔果斯曾经以1600多家影视文化企业的数量超过了横店，但高度不是这么比的。

仅以2016年的数据为例，这一年，横店影视文化试验区实现营收180.9亿元，为所在的城市创造了1/4的产值。而根据2016年霍尔果斯（含兵团）财政总决算情况披露的数据，2016年霍尔果斯实现生产总值51.2亿元，若剔除兵团的贡献，这个数据只有一半多一点。其中影视行业到底贡献了多少？竟然没有记载，可能的原因是量太少了吧。

霍尔果斯曾经有那么多影视公司，为什么没有给当地留下些什么。征探君曾实地观察，这些公司在霍尔果斯大多没有实质性的经营活动，也就是说只是个壳，这些壳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捡政策的“漏”而已。

这一点上，横店绝不相同。这里已经发展成为了中国影视剧集的重要孵化地，从横店影视城走出的优秀影视作品数不胜数。

一大批从事道具、服装、演员经纪、配音、特效、特技的公司聚焦在横店，每一个类别都有着大量的同业者。这意味着支撑影视产业的生态圈已经形成。即使褪去优惠政策和扶持，横店依然留得住人，留得下企业，并且能持续长久的发展。

一个最通俗的例子，横店的群众演员一拨接一拨，有一阵网友们开玩笑，全国的影视院校的校花们去哪儿了，全在横店当群众演员，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一飞冲天的机会。

产业生态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来的。人口仅6万的霍尔果斯市，没有这样的产业底蕴，曾经，那些前来注册的明星何曾真正在霍尔果斯停留？将注册事宜交给当地代办公司就好。 

那些组合优惠的确为霍尔果斯带来了吃草的羊，但吃完草后的羊群，找不到真正的生活区、聚落处，只好赶往水草更肥美的地方，在“羊群”离开后，霍尔果斯还是那个茫茫戈壁上的一个落后县市。

当前，海南正处于风潮涌动处，更多的项目正在赶来的路上，海南的影视业发展才刚刚开始，这波热潮离冷却还早得很。未来，它究竟会成为下一个霍尔果斯还是比肩横店的“海莱坞”？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再或者，众多影视公司齐聚海南，会催生海南楼市新一波热？

2020年12月8日，海南省发布《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关于房地产发展的规划，最大的亮点在于其提到地产转型的内容。

政策明确，海南省要推动商务地产、旅游地产、商业地产、工业地产等鼓励类地产转型发展。

易居研究院智库中心研究总监严跃进认为，后续此类项目需要跳出传统房地产运营的模式，积极和海南自由港建设等进行挂钩。按照海南自贸港产业规划，旅游、文旅、会展等丰富的房地产业态会有快速发展的机会。

海南的意图明显，不要因为海南自贸港炒作房地产。

事实如此，对于房企来说，未来在海南省内拿住宅用地越来越不容易。从目前来看，今年海南省全省出让的住宅用地寥寥可数。据易居智库研究中心不完全统计，海南挂牌出让的多以工业用地、商业用地、金融用地为主，2020年—2021年6月，成交的约260多块地，仅约60块为住宅用地，占比仅约23%。

若海南影视产业发展成形，或对商务地产、旅游地产等有一定推动。但在海南房地产旅居为主的特点下，人口跟着产业走，海南住宅地产会否跟随上行呢；再或者，即便影视剧再步“前辈们”后尘，口号响亮不见实际东西，在明星们疯狂的流量带动下，不排除加剧海南楼市热度。

严跃进表示，在海南等几个改革力度大的城市，产业进入的同时，会将人才吸引进来，这也会带来相关的购房需求，带动住宅、商业的发展。当然影视产业发展若是不到位，或者有泡沫，借该产业发展炒房的可能性也还是有的，所以要防范出现泡沫等问题。

这里不得不回望，海南全域限购三周年房地产市场表现。

自2018年实行全域限购政策以来，海南省GDP增速在2019年首次降到5.8%；与此同时，2018年、2019年房地产开发投资占GDP比重连续两年回落。

但是相比2018年、2019年房地产开发投资分别下降16.5%、22.1%，2020年房地产开发投资微微增长0.4%。

此外，将海南和全国数据进行对比，能更好看出房地产市场的冷热程度和调控效果。除了全域限购落实第一个月即2018年4月略强于全国市场外，在随后的31个月中，海南开发投资增速指标明显比全国数据弱。不过今年3月该指标首次强于全国数据，其中海南为29.4%，而全国为25.6%。